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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兩個人》│葛兒.卡德薇

普立茲奬得主葛兒.卡德薇以她一貫優美坦誠的筆調,記述她與畢生好友作家卡洛蘭(Caroline Knapp,1859-2002,)的一段友誼,讓人看到兩位聰明女性之間,富於智慧又深刻動人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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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感受

唯有「知己」知道

                    

全書分成十三篇章,內容總是輕盈地從回憶開始,重重地從思念結束。書中寫著兩人共同的喜好,如划船、養狗和書籍,以及如何擺脫酒的誘惑;一開始葛兒和凱洛琳都沒料到會成為彼此最好的朋友,因為兩人的背景不同,但在感情上她們都是非常獨立自主的女性。

 

她們不是戀人,但她們更能分享一切;卡洛蘭從不乏愛她的男伴,葛兒則是忘情工作,保持愛情距離。葛兒覺得能有人分享的生活更好,凱洛琳則是她的知音。

 

幾年過後,當卡洛蘭被診斷出罹患末期肺癌,隔年去世。深受打擊的葛兒,從沒想過好友遽逝,甚至比自己的父親更早離開人世。這段哀悼死亡的經驗,是個從覆滅到新生的過程,八年之後,葛兒將她心中對摯友縈繞不去的思念,一絲絲化為動人的文字見證。

 

「死亡,不全然是壞事。」這是葛兒在書中反覆重申的體悟。作者以普立茲奬得主的人文涵養,字句巧如珠瑑、重如鐘鼎,全書篇篇動人抒情的文章,為兩名女性摯友的堅定情誼,留下感人見證。本書既是追憶亡故好友的回憶集,也是一名女性獨身跨越死亡幽谷的心路歷程

 

   

葛兒.卡德薇(Gail Caldwell,1951- )

二○○一年普立茲奬評論得主,《波士頓環球報》前首席書評家。她替《波士頓環球報》寫文章和評論超過二十年(1985-2009)。

葛兒.卡德薇出生並且成長於德州,獲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美國研究」雙學位。直到一九八一年為止,葛兒在德州大學擔任講師;在加入《波士頓環球報》之前,她在波士頓大學教授專題報導(feature writing)、擔任《波士頓評論》的藝術編輯,並替《新英格蘭月刊》及《村聲雜誌》寫文章。

著有《回憶錄:強烈的西風》(A Strong West Wind:A Memoir),是本紀念她家鄉德州的書。現居美國麻州劍橋。

 

 

    

這是個很老很老的故事:我有個朋友,我們什麼事都共享,然後她死了,我們也共享那件事。

她走的那年,就在我以為已經走出了悲悼初期的瘋狂時,我在劍橋蓄水湖邊和卡洛蘭遛狗許多年的路徑上。是個冬天午後,左右空空——步徑上有個彎處,前後無人,忽然一陣強烈悲涼襲來我的膝蓋一下子不能動彈。「我在這裡究竟是要做什麼呢?」我大聲問她,這時我已經習慣了同知心亡友說話。「難道我就照樣下去嗎?」有她同行我的生命有意義多了:許多年來我們每天玩那心照不宣的簡單接球遊戲。一個球,兩副手套,投球與接球同等高興。這時我在球場她不在:一副手套,無可玩。哀悼是那個告訴你獨處時你是誰的東西。

 

     我依然看見她站在岸上,頸上圍條毛巾,嘴上叼了根運動過後的香菸——半是歌芝特1,半是短跑健將,那划船手的上臂和不知她從哪找來的難看粉紅泳衣成了激烈對比。一九九七年夏天,卡洛蘭和我決定交換運動:我教她游泳,她教我划船。是這樣安排,才讓我蹲在摯友尖針似的,最寬處也不過十二英吋的競賽輕型划艇裡,看來不像個划船手,倒更像隻醉蜘蛛。我們在新罕普雪州的查克魯阿湖上,座落在白山附近,湖形狹長水質清澈,旁觀的只有同我們一起度假的朋友湯姆。

     「好極了!」每當我有任何小動作,不管是多麼輕微,卡洛蘭便會喊;我緊抓搖槳到指關節都發白了。三十七歲年紀,卡洛蘭已經划了十多年;我大她將近九歲,游了一輩子泳,覺得還有體力應付水上輕型划艇。卡洛蘭的划槳動作準確得就像節拍器,可是我儘管很想摹仿她,卻沒料到光是坐在艇裡就宛如在漂浮的葉片上保持平衡。我是怎麼讓她說動的?

     划艇新手通常在寬度和重量都是卡洛蘭的范度森兩倍的艇裡學的;事後她招認等不及看我翻船。可是她守在岸邊高聲指點,充滿了鼓舞和剛毅的熱情。我偶爾才得心應手,倏忽到她不如乾脆就拿碼錶計時算了。我單以搖槳做槓桿,開始往水面傾,到六十度時凍住了定在那裡,因為癱瘓而不是因為平衡感。湯姆在碼頭上捧腹大笑;我越斜他越笑得厲害。

     「我要掉進水裡去了!」我叫。

     「不會,你才不會。」卡洛蘭說,面無表情就像個輸了一整季的教練。「不會,你不會的。兩手保持在一起。穩住不動——別看水,看手。現在看我。」聲音安撫指點,直到我把艇弄正位置對好,勉強在平滑的水面上划了五六下,終於才飛出船掉進了湖裡。幾秒和十碼以後我出水時卡洛蘭正笑得開心,讓我得以窺見她那樂不可支的樣子。

 

     湯姆登了一條尋找夏季承租的廣告:「三名作家攜狗尋找近水和步徑的房子。」之後我們三個到查克魯阿去過八月。原來他找到的是一棟破敗的十九世紀農舍,後來有好多年我們一再回去。那屋子四周草地起伏,具備了所有我們可能想望的東西:洞穴似的房間裡附了老被子和紡輪,簡便露營廚房和巨大石壁爐,高高的窗面對白山。湖就在幾百碼外。早上,有時甚至晚上,我和卡洛蘭會不帶狗,留下牠們從前窗觀看。我們走到水邊,她划過整座湖長,而我環了湖游。我是條水獺,她便是隻蜻蜓,不時我會停下來看她飛快滑過,來來回回整六哩。有時她會停到水沼裡,專心看我在水裡翻身轉向。那時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年,像姊妹,或是少女般爭強好勝——我們各自覬覦另一人的本事。

     那地方的黃金色澤和輕閒的日子——河邊散步和野花和大黃派——遠比卡洛蘭意想中的要高明太多:她認為大多度假不過是強迫行軍出城。我呢不過稍有冒險心一點,只願能筆直降落到夏季旅行中而不需為狗或買四十磅的菜蔬操心就好了。我和卡洛蘭都是獨居作家,都一樣有牢不可破的常規:每天在麻州劍橋散步,我們一起或互相比較的例行運動,用餐、電話和我們所謂「我們的小生活」的數小時獨自工作。「巴黎太過譽了。」卡洛蘭喜歡宣稱,半是逗我笑;有晚她遇見我一位熟悉她的書的朋友,他問她是否花很多時間在紐約。「你在開玩笑吧?」她說。「我連桑姆村都難得去的。」我們獻給了熟悉事物的神聖不可侵,只有在為把度假從名單上劃掉才強迫自己離城,然後再回到日常生活的歡欣和恐怖裡去。

 

     我有張那些夏天在查克魯阿時拍的相片,背景是我的狗克里蒙坦,和卡洛蘭的狗露西爾,窗子鑲出了牠們坐在沿窗座位上朝外看的背影。是那種典型的狗相片,捕捉到了警戒和忠誠:兩條平行安放的尾巴,兩隻緊守崗位的動物。有很多年我都沒注意到在相片中距離的地方,穿過窗戶和越過遠方的草地,看得出極小的身形——我和卡洛蘭走下坡的輪廓。我們想必是在往湖的路上,熟知我們例行公事的狗因此守住崗位。卡洛蘭的攝影家男朋友莫瑞里見到這景象的美立即抓了相機拍下來。

     她死後一年我才發現這張相片,它一直就像畫中的一絲線索——直到消失以後才透露出一座祕密花園。查克魯阿本身開始有了種田園光輝:我記得卡洛蘭和湯姆鬥臂力幾乎打敗他的那個晚上,嚇得我上了餐桌而讓她高聲大笑的小老鼠;我們設的最佳露營者獎(總是她贏)。我還沒提到蚊子,和卡洛蘭生氣那天,因為我徑自划進霧中,把她丟在落後的獨木舟裡。就像大多染了最後一章色澤的回憶,我的回憶帶了悲哀實體的重量。關於悲傷,從沒人告訴你,思念是容易的部份。

 

     那個夏天以後,我們兩人一起,一前一後,划了五年。我們都住在查爾斯河附近,這條河是片迷宮似的水路,綿延九哩長,穿梭過大波士頓地區,從上牛頓穿過劍橋到波士頓灣,曲曲折折加上水量平穩,因而成為划船者的聖地。因為卡洛蘭身材比較嬌小,全身下壓時可以超出她自己的體重,我因此叫她「蠻娣妲」,或「小蠻子」2。我們划船出發的船屋相隔有倆哩,我從一百碼外便可認出卡洛蘭划槳的樣子——我會在艾略特橋或是哈佛旁的星期行人橋附近等她,已是滿腹有關姿勢和速度和拇指放哪裡的問題要問她。若是她早我幾個小時出發的話,一到家她就火速給我發沒標點的伊妹兒:「快水面平坦。」從四月到十一月,或一起或單獨,我們划了幾百哩;在最初那兩個夏天,她忍受我打電話給她討論划船的機械問題,我會以瘋狂的激烈說:「我要談衝刺。」或:「你知道人腦有十三磅嗎?」「嗯嗯嗯嗯嗯嗯?」她答,接著很快我就會聽見背後輕微的克利-克利聲——顯然她玩起了電腦獨人牌戲,相當於她的電話呵欠。在一天結束遛狗時,我們比手上和指頭上起的繭(划得好的戰疤),就像以前的少女比曬黑的膚色或魔手環;因為她是也永遠都會是划得比較好的一個,她那一副得意嘴臉我就認了,暗自下定決心要在游泳池裡扳回來。有一年聖誕我給她的禮物是一張1940年代的相片,裡面是兩個女人在一艘雙人艇裡划船,在英國牛津。她把它掛在床頭,一張裝裱的旗子上方,旗面寫著熱情是有用的火

     現在兩張相片都掛在我的臥房,在狗相片旁。卡洛蘭死於2002年六月初,在診斷出罹患四期肺癌七週後。在醫院最初的幾個星期裡,她試著寫遺囑,跟我說要我收下她的船,就是我用來學怎麼划,而她像匹愛馬般照顧多年的那艘老范度森。她說這話時我坐在她的醫院病床上,在那些早期談死的時刻,你明知什麼要來而鼓勇硬撐。所以我告訴她我會收下她的船,假使我能沿襲划船傳統把她的名字漆在船頭:它會成為卡洛蘭.奈普。門都沒有,她說,眼裡是她教我怎麼划船時同樣的光。你得叫它布魯娣妲。

 

                           ……

     在進入讓樹木都變色的哀悼範疇以前,人會有個盲目而又大膽的錯誤假設,也許因此而容許我們跌跌撞撞一日日過下來。個人會設想說這場戲永遠都不會完——或者是,當終究失去的時刻到來,會是在路途終點而不是在中間。卡洛蘭死時我五十一歲,參加過的葬禮應該多到能讓人隨口引用《傳道書》3了。可是發現卡洛蘭得病那天——那個當醫生說出可怕的「我們可以讓她比較好受一點」的日子——我記得走過街上,是個生機充沛的明亮四月天,大聲自言自語,以一種驚呆了的天真說:「你真以為你可以逃得過去,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好歹總能避開一個免不了的殘酷失落,一個沒有如嗑藥過量、自殺或年老或蓄意或自然出口標誌之類的失落。這些我碰見過,它們都有個共同的悲劇中介(假使他服用的是鋰就好了;但願他沒企圖走私古柯鹼),或是黯然接受(她這一輩子算是福壽都有了)。可是我愛過的人裡沒有一個——沒有一個算得上是生命支柱的——年紀輕輕,打定主意不走,卻一下就死掉的。沒人拿到壞檢驗報告,掉光頭髮,聽到要她把後事安排好的話。更重要的是,不是卡洛蘭。不是最好的朋友、小妹妹,許多年來老開玩笑說幾十年後我太老太弱沒法自己煮了會給我送湯來的那個人。

    

     打從一開始,我們間就有種飄忽甚至怪異的感情,讓陌生人以為我們是姊妹或是情人,朋友有時因此會對調了名字來稱呼我們:卡洛蘭死後一年,一個我倆共同的朋友打電話到我們散步的蓄水湖新鮮塘給我,叫:「卡洛蘭!」然後為自己的失誤而迸出淚水。這份友情的深刻想必是出於顯然的互相喜歡,但也是出於我們間的相似,不管是隱晦還是分明。我們的生命故事在各自的道路上呼應交錯,是最初交往起來的一部份。找到卡洛蘭好像是登報尋找幻想中的朋友,然後她在你門口出現,比你幻想的更妙更好。分開來,我們都是膽戰心驚的酒鬼、胸懷大志的作者和愛狗人;一起,我們變成了家小公司。

 

     我們有很多夢想,有的天真好笑,這些都是打算長命百歲的人的暗號。其中一項是我們計劃在麻州西邊開的蕾絲中心,那裡住的都是邊境牧羊犬和威爾斯柯基犬,因為到時我們會老得養不動太大或太皮的狗了。我們認為邊境牧羊犬可以訓練威爾斯柯基犬,而威爾斯柯基犬會是我們暱稱的皮包狗。蕾絲中心的念頭來自某次我們老在檢討的是不是活得正當的談話裡——這是場持續不絕的對話,從嚴肅的(寫作、孤獨和寂寞)到家常的(荒廢時間、城市生活的愚蠢、拉圾電視節目)都有。「哎,別擔心,」有一次卡洛蘭問我她是不是花了太多時間在看重播的《法律與秩序》影集上時,我說:「只要想想——假使是活在一百年前,我們不會是看電視而會是玩揮思特牌戲或是鉤蕾絲,我們擔心的會是那個。」好長一段沈靜。「鉤蕾絲是什麼?」她怯怯問,好似古老的蕾絲手藝有什麼重要,那個字因而也變成了我們的私人語典——「鉤蕾絲」意味浪費時間的人,就像我們,也可能是大家,所會做的事。

     這些是她垂死時,在絕望的狂風中朝我倒馳飛來,零零碎碎的記號:我記得曾向一個知道我們的人解釋蕾絲中心,然後意識到那聽來有多荒謬而失聲哭了。當然不會有人了解蕾絲中心;像大多私密的暗語,難以翻譯。它之所以好玩,部份原因就在它單單屬於我們。

 

     我們所以愛好划船,其中一個理由是那神祕的美——划槳在水面激起的波浪,划動本身那閃爍的寂靜。她死後幾天,我夢見我們兩站在一棟黑暗的船屋裡,唯一的光來自頂上一排泛出藍光的輕型競賽獨木划艇,懸在那裡有如一片星座。夢裡我知道她已經死了,我伸出手說:「可是你會回來的,對嗎?」她微笑搖頭;臉上是一汪悲哀。


  

【活動方式】  

請寫下:

1.你最好朋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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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們最喜歡一起做的事。

5.如果他有天要遠行,或離開很久很久,寫下一句希望他知道的話。(50字以上)

 【我的迴響】 

Dear ,與你相識三年,看到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你,靈活的身手,漂亮的鈎射,最是讓我心動!我只能拼命為你喝采打氣,嗓子都叫啞了,仍然樂此不疲,這是我們唯一的交集,誰教你身旁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球場上興奮的你我她,但你只能深藏在我心底,我卻不能對你告白! 我心中的初戀從來都沒有開始,也未曾結束,它一直靜默無言,綿延至今。珍藏在我記憶保險庫中的是你高挺俊秀的身影,溫柔的笑容,炙熱的眼神,及陽光閃耀的天地。我只能穿過風,越過雨,擁抱這份的記憶,張著晶亮的眼眸,穿越時空想念著他,卻什麼也不能做!這惱人的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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