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夫婦》│近藤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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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那天我們就決定:
要一直一直旅行下去噢!
我們只是想要一直一直過著旅行的生活。
沒有固定工作,就決定結婚,然後就這樣出國!
在澳洲Bunbury做海豚照護志工,
接著開著綠色的Van小車往北行,
一路往東Timor、捕鯨村……
但是兩人新婚生活的未來究竟要往哪裡去呢?
我們一邊旅行,生活、學習、工作,
五年來一日復一日過著遊牧的生活,
兩人更加確信,現在是旅行生活的新時代!
近藤雄生
1976年生於東京。東京大學工學院畢業,東大研究所修畢後,決定一邊旅行一邊寫作,2003年與妻子一同離開日本。從澳洲的海豚志工開始,縱貫東南亞(2004)、在中國雲南省學中文(2005)、寄居上海寫作(2006-2007),接著橫斷歐亞大陸,歷經歐洲、非洲後,於2008年秋返回日本。現在住於京都。著作有《出門旅行》。
我們想一直生活在旅行中。
結婚後沒有立刻就業,直接踏上旅程。
我們在旅行中學習和工作。
在長達五年的「遊牧」歲月中,我們確信,
現在正是旅行生活的時代……
0 序章
巴士駕駛座後面,貼著一張紙條。
IF YOU ARE A PASSENGER DON’T BE A PROBLEM
——乘客就要像乘客,安靜!
DON’T BE A BOSS EVERYWHERE
——不要總以為自己是老大!
二○○八年九月,波札那。在這個非洲南部的國家,我和太太素子就坐在這張貼紙的正後方,前往與北方尚比亞相鄰的邊境小鎮。
不知道這張貼紙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反正一股腦兒被塞進車中的二十來個乘客都很安靜。
大聲嚷嚷的只有收車資的大哥。他像在顯示「我就是老大!」似的,儘管沒人搭理,兀自聒噪不停。他皮膚很黑,長得很像諧星搭檔DOWN TOWN的阿松(松本人志)。這位黝黑的阿松看著車外,突然對我說。
「大象,你看!」
筆直延伸到地平線盡頭的道路兩側,是綿延不斷、土黃色和綠色混雜的乾燥樹叢。我看著他示意的前方,確實有大象從樹叢裡慢吞吞走到路上。大象晃著那像是老舊皮衣、刻著深深裂紋的身體,緩緩踩在到處坑洞的柏油路上。
不過,在這個地方,大象的存在和野狗沒有多大差別。在等候大象穿越馬路的時候,其他乘客也沒有好奇「噢,大象!」他們不想惹惱阿松老大似的,只是茫然看著眼前的風景。我們可能也被那股氣氛吞噬,目睹野生大象的興奮才兩分鐘就冷卻了,一心想著大象快點穿過馬路、好讓我們繼續趕路吧。對自己這種反應,我感覺是「真的累了」。
二○○三年離開日本迄今,已經超過五年。
四年前我們北上縱貫東南亞的時候,還不覺得巴士長途旅行那麼辛苦。因為遇到的、發生的一切人事物,都讓我們興奮。然而,今天在這輛奔馳在波札那大地、朝向尚比亞交界處的迷你巴士裡,僅僅三、四個小時的車程,已經讓我們感到非常疲累。
車子奔馳大約七個小時,停在終點站卡沙聶。終於到了!我舒展全身筋骨,走下巴士。剛使勁扛起背包,還沒想到是否要找旅館時,聽到素子驚呼,
「背包不見了!」
不會吧?!
車後的行李廂裡確實不見背包的蹤影。
我和素子各自帶了大小兩個背包出門。小背包的尺寸像一般手提袋,大背包的面積可以完全遮住後背從腰部直到後腦勺的部份。
在客滿的迷你巴士裡,無法把兩個大背包都放在座位前面,素子的大背包只好塞在後車廂。經過這麼多年的旅行,從來沒有背包不見的經驗,但我們寄放行李時總是特別注意,就怕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實際上是有幾個朋友弄丟所有的裝備。幸好,我們的背包一直都在。
但現在,背包真的不見了。
我問正在卸行李的阿松,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素子立刻抓狂,「是你負責管理行李吧!」可就是不見了。我們在巴士周圍搜尋幾遍,還是沒有。
這時,一個女人對拼命搜尋背包的素子說。
「妳的行李好像在國境那邊被拿下車了。」
的確。
這輛巴士從波札那中部的法蘭西斯鎮直直北上,途中停靠鄰接尚比亞的國境後,再開到距離國境七、八公里的終點站卡沙聶。我們打算今天住在卡沙聶,所以坐到終點。
是在國境那邊不小心弄錯被卸下車、一直留置在那裡?還是有人蓄意把它弄下車、直接帶走?不論如何,我們都必須立刻返回國境找尋不可。我告訴司機和阿松,下完其他乘客的空蕩蕩迷你巴士立刻反轉奔回國境。司機和阿松非常幫忙,可是素子對應該注意行李的阿松那有點事不關己事的態度難掩焦慮,表情非常不滿。
乘客只有我們夫妻和阿松的破舊巴士載重變輕,發出輕快的聲音,從終點站再度開往國境。
路旁是河流,那一帶棲息很多河馬、鱷魚和大象。在奔馳的車上看不到動物的蹤影,但想到這柏油路兩旁無限延伸的紅土大地上叢生的綠色樹林深處有許多巨大的動物,應該自然而然感到我們也是這個動物界的一員。可惜在這難得的情境中,我滿腦子只想著怎麼找回背包。
抵達國境,衝下巴士。到處都不見背包的蹤影。我們立刻奔往海關,說明原因後,沒有蓋章就直接通關。阿松的交涉能力一流。
「這裡與尚比亞的國境是一條何,要渡河就必須要坐船,偷行李的人可能還在這邊等船,快!」
阿松抬腿就跑。我們也跟著衝。
阿松雖然是非洲人,但可能生活散漫,很快就氣喘如牛。他都跑得很辛苦了,我當然更吃力。但我們並未放慢速度,繼續向前猛衝幾十秒後,感覺兩腿酸痛、喘不過氣。
連接碼頭的路上停著幾輛大卡車。我們氣喘吁吁、飛沙走石地衝過卡車旁邊,視野突然大開,看見水面遼闊的河流。灰色汙濁的河水比大自然的美更能讓人感受到生命力。這水中有鱷魚也有河馬,對岸是鬱鬱蒼蒼綠樹包圍的尚比亞大地。
渡船即將靠岸,乘客還在岸邊等候。女人頭上頂著行李、揹著小孩、兩手提著大塑膠帶,站著等船。男人兩手空空坐著在旁邊,哈哈談笑,真是可怕的男性社會,可是我沒有時間詳加考察。
船漸漸靠岸,人群陸陸續續往船的方向走去,還沒有人上船。但願還來得及。我們趕過去搜尋素子的背包。
人們依序上船。如果乘客都已經上船,船也開走的話,那就完了。我們只剩幾分鐘的時間,雖然焦慮,但還是先上船再說。
就在我們擠開幾個泛著美麗光澤的黑色皮膚正要上船時,視線往下一瞧,眼前不正是素子的背包嗎!一個小個子黑人兩手捧著大棉被、背著素子的背包正要上船。
看到這公然背著別人東西的男人背影,我先是鬆一口氣,隨即怒不可遏。
「你這傢伙!」
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他轉過頭來,一副懦弱老實、完全不理解我們為何出現的困惑表情,好像在問,「你們幹什麼?」然後問前面已經上船的婦人,「這行李不是夫人的嗎?」那個看起來比較富態的婦人看著我們,她和其他手上、背上、頭上都拿著行李的婦女明顯不同,神態優雅地說,
「那不是我的東西,我沒叫你拿,是你弄錯了。」
然後跟我們道歉,是這個傭人弄錯了,對不起。
那男人一副想說「我也質疑這是夫人的行李嗎?」的表情,也像要反駁說「明明是夫人叫我拿」的樣子。不過,他連這個都不能說,只是不滿地抿著嘴唇。
我猜,可能是這個女人……算了,那已經無所謂了。我們在緊要關頭找回背包,已經很安慰了。素子痛罵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但終究找回了背包,結果只要他們道歉而已,就不得不趕著下船,因為船就要開了。
我們才剛下船,馬達聲即響起,渡船緩緩離開岸邊。那個婦人和那個男人坐著它,渡河前往尚比亞。我們雖然半是放心半是餘怒,仍然喜孜孜抱著背包離開河邊,回到波札那的陸地上。
「為什麼不抓他?那是尚比亞人常用的手法,應該抓起來交給警察。」
阿松以波札那人的立場激動地說。我也覺得自己或許太善良了。是那個男人心生歹念拿走背包的嗎?不,我不覺得那人說謊,我感覺就是那個女人利用那男人竊取我們的背包。
在這麼想的同時,我又想著完全不同的事情。
如果沒有找回背包,如果我們晚到國境一分鐘、船已經開走,那會怎樣?或許我們就會結束旅行吧。超過五年的遊牧民族似的旅行生活大概就在那時告終。
如果是在幾年前,即使丟了背包,我們也不會想到要回家。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以旅行為生活的這段歲月,在心情上、體力上都已明顯邁向終點。處在只要有個契機、隨時可以打上休止符的狀態。
我們出發時才二十六、七歲,如今都已經三十二歲。
對我們來說,現在正是一個時代的結束。結束這趟旅程、開始「普通」的日常生活,這是我們結婚以來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因為我們婚後一直在旅行。
不久,轉折之日終於來臨。就在距離國境事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的旅行,因為別的契機,終於真正迎向終點。
決定結束的瞬間,一群大象就在我們眼前緩緩過河。我看著那個光景,突然思索,五年前開始這趟旅行的時候,我們處在什麼樣的風景中呢?我們是抱著什麼想法踏上旅程的呢?
I、旅行的開始,前往澳洲西部
1、啟程之前
能夠以旅行為生活嗎?
我開始思考這件事,是二○○○剛進研究所時。這個想法,源於我在大四旅遊印度和孟加拉一個月時,受到強烈的衝擊。當時,我希望再有一趟能多看一點的悠閒之旅,開始思考是否有能把旅行當作生活的辦法?
另一方面,是我對報導文學的工作很感興趣。說坦白一點,或許是嚮往。受到澤木耕太郎的強烈影響,我也希望能夠寫出像「不敗的勇者」、「人的沙漠」那種詳細追蹤人生百態的非小說作品。
有人勸我先到報社或出版社上班,累積基礎訓練比較好。但我的想法很單純,只想直接紀錄我想寫的東西以考驗自己,也抱著不論怎樣總會有辦法的莫名樂觀。於是決定,就先開始存錢,然後漫遊國外順便採訪報導吧。
在物價低廉的國家做旅行報導,大概比在日本打工賺錢還要輕鬆,還可以當作自我訓練。只要能善用電子郵件和網路,與日本保持連絡,那種生活一定可行。
最重要的是要輕鬆愉快,隨興所至,寫文章度日。這樣自由的生活,在日本是不敢奢望。
我會有這樣強烈的意願,還有一個私人的因素。我從高中起一直為口吃所苦,無法好好表述的症狀給我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影響。我學會掩飾這個缺點的說話技巧,談吐開朗,所以很少人發現。但我為了掩飾,耗費相當多的精力,經常感到累。像我這種狀態,將來就業以後,在忙碌的組織中恐怕無法隨心所欲的工作。因為有這層苦惱,所以想開拓一條不隸屬於組織的自由工作之路,必須如此的心情成為我的強大後盾。
我在理工研究所時,除了打工存錢外,也開始撰寫遊記。有了文章可以換取稿費的經驗,畢業後便開始自己挑選主題撰寫報導。那是二○○二年。
當然,我的文章並沒有立刻得到雜誌青睞。我多方奔走鑽營,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
但我依舊進行旅行計畫,二○○二的下半年,我和素子開始具體討論出發的時刻。我們各自存了些錢,能夠保障我們在亞洲幾年沒有收入的生活外,回到日本後還能重新再出發。我的資金有一半是獎學金存下來的,素子的錢則是她工作四年來一點一滴存下的。
素子的旅行目的和我完全不同,旅行能不能成為生活?對她並不重要,她只想做一趟長期旅行。她是京都人,到東京就業,過了四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正是生活想要求新求變的時期。她對旅行充滿欣喜。
我是想把旅行當作生活,素子則覺得一趟三、四年的旅行無妨。對旅行歸來後重回上班族生活,也無抗拒。因此,用存款去做想做的事情就好。對於純粹的旅行,她的熱情強度高過我。
我們還都認為,如果是以年為單位離開日本,先結婚還是比較好。我們在一起五年多,也在考慮何時結婚,因此出國前結婚,在種種意義上,應該是最好的一個做法。
下定決心後,我去京都拜訪素子的父母。
「我想結婚後就離開日本幾年,雖然打算做報導文學作者,但實際上還沒有什麼門路……」
結婚前的四個月。我和素子父母是第二次見面。我正經八百穿上西裝,緊張兮兮到了高級中餐館,老老實實跟他們這麼說。素子事前已大略跟他們提過,我知道他們不會破口大罵「混蛋!搞什麼蠢事!我不會把女兒嫁給你!」但也有心裡準備,他們不會輕易答應。
畢竟,我處在「現在=以作家為目標的自由撰稿人、今後=兩人在亞洲閒晃數年、詳情未定」的狀況。
我該怎麼開口?見面前,我和素子在速食店消磨時間,我在廁所鏡子前調整領帶時一直想著這事。
實際見面後,出乎意料的順利。
「有夢想很好,我們支持你,加油!」
當我怯怯說出那鬆散的長期計畫時,岳父先這樣回答我。也無異議的岳母則看著已經端上桌的豐盛菜色高興說,
「來,快吃吧,菜都冷了。」
他們太理解素子那「一旦決定後、說什麼都不改變」的性格,所以半帶著多說無用的心情。他們的親切體貼,讓我鬆一口氣,由衷感謝同時,也樂享難得吃到的中國菜大餐。
告別岳父母後,我和素子輕鬆漫步在高樓林立的烏丸通。剛剛入冬的京都,氣溫寒冷,但依然讓我們想像得到接著會來的溫暖春天。
二○○三年三月。
京都的櫻花還沒開。再過幾個星期,櫻花才會開得燦爛美麗。帶著些許的遺憾,在淅瀝瀝的小雨中,我和素子分別撐著綠色和紅色的油紙傘,在家人和朋友圍繞的歡樂氣氛中,緩緩走在紅光耀眼的上賀茂神社院內。我第一次穿著和服褲裙,素子第一次穿上白無垢禮服。
婚禮順利結束後,到啟程的六月以前,我們每天都在準備。
我像最後掙扎似的,到處接洽願意刊載我文章的雜誌,在出發之前,總算有點眉目。那是一個朋友擔任總編輯的小月刊,談好以隔月方式刊出一篇簡短的人物報導。認真寫作了一年多,總算在出發前抓到一點頭緒。
出發的日子終於來臨。
我們各自攜帶一個體積約七十公升的大背包和一個小型提袋,前往關西機場。我的行李大部分是工作道具,筆記型電腦、照相機、週邊器材等。
我爸媽也從東京趕來關西機場。讓我確實感覺這趟旅行果然是件大事。告別家人時,心想返國的日子可能遙遙無期吧。(實際上因為素子姊姊結婚,我們很快就回國一趟。)
我並不想一直在海外生活。雖然只打算停留三、四年,但感覺好像沒有結束的時候。我當然知道,人生有限,時間也有限。但二十六歲的我,還沒有實際的感受。想到我們前面展開的未知國家遭遇與生活,就覺得前途寬廣無限,要在那個世界度過的時間也是無限。完全不需要思考幾年後我們如何面對返國的日子。更精彩的內容,詳見《遊牧夫婦》
【活動方式】
《遊牧夫婦》的作者近藤雄生和妻子素子小姐將旅遊作為生活的重心,在2003年時曾經到澳洲旅遊打工,度過一段美好的旅行生活。你也想嘗試這樣的生活嗎?為什麼?
【我的迴響】
我喜歡旅遊生活新時代的來臨,如果人生能真正過著學習、工作、旅遊的生活方式,那肯定很充實,很美滿,那才是真正平衡的人生追求,我希望能過這樣的人生。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背包客、沙發客都難不倒我,一邊打工,一邊旅遊,才能深入當地的風土民情。讀萬卷書,結合行萬里路,以文字、圖像捕捉每個美的瞬間,以文字留下心靈的悸動,視野與胸襟肯定不一樣!目前我已無經濟壓力,可以毫無牽掛的在天涯海角留下遊蹤,想以文字結何圖像出書來支助旅費也不錯,這是我的新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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