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ga舞台

恭賀本篇榮獲金石堂網路書局徵文比賽得獎作品!

參加「《奇風歲月》贈書活動」(一)

「童年」像櫥窗裡閃爍的鑽石一般，在我記憶的寶盒裡閃閃發亮。

小時候，我是個穿了女裝的野孩子，爬樹、爬古井、摔泥巴、打彈珠、騎馬打仗，我無一不親身攻城掠地過。我是眾家孩子們的女寨主，人高馬大，男孩們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所以當我一呼，他們必定百諾。

但是，我這威風凜凜的野蠻女寨主，年幼時也有不光彩的糗事。那年大約三、四歲，是個流鼻涕的跟屁蟲，一天到晚跟著一群大男孩瞎起鬨。在家附近有一口剛廢棄的古井，那口井就成了我們的新樂園。不記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就傻呼呼糊裡糊塗的跟著大夥兒爬下那口井。爬下去的過程很順利，但是當我看到井口的天越來越小時，我的心卻越來越慌。不過騎虎難下，上面的人一直下來，我也只好往下爬。等我站在井底爛泥巴水裡時，看到「我的天」只有一丁點，當下我這隻井底小蛙開始嚎啕大哭。我手軟腳軟，四肢無力，我嚇得再也爬不上去，唯一的能力就是使勁兒的哭，而所有的孩子卻使勁兒往上逃，最後真的就只剩淚人兒的我。怎麼辦？我更恐慌了，我以為我真的會成為井底的亡魂，唯有哭哭哭……

喔！觀世音菩薩顯靈，派了一個八、九歲的「大」男生來救我。他把我背出那口井，他是我的「司馬光」，我的救世主，我的大英雄。但是沒想到這位曾經「英雄救美」的「大」英雄，後來竟然成了「艋舺」的「小」混混。我的夢破碎，我的心好痛！如果他知道曾經是一個小女生心目中的大英雄，命運會不會改變 ?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真的我發誓，那是如假包換的寫照。山坡是我每天跟小朋友賽跑的「操場」，因為我還沒有上小學，只能在這片山坡逞英雄。有一天，我看到爸爸踩著三輪板車，買了滿滿一整車的貨品回來。孝心豐沛的我，立刻迎上前去，從後面幫爸爸推車。哪知道那是一段下坡路，車速過快，我的腳步跟不上，就正面朝下跌個狗吃屎，還拖行一段路。更不幸的是滿地的石礫，我除了滿身嚴重擦傷之外，還有一片尖銳的破瓦片不偏不倚的插進眉心上方的額頭，當場血流如注，嚇壞所有目擊者。那年頭不時興送醫急救，爸爸只能趕緊把我載回家土法洗淨，擦擦「痛死人不償命」的雙氧水，我也就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毀容歲月」。

等我外傷痊癒，但眉心的傷口卻永遠無法復原，凹了一個洞，其實還不太醜，我福至心靈，靈機一動，想到電視上歌仔戲裡的「觀世音菩薩」眉心都是紅紅的，好漂亮！於是我就從媽媽的針線盒裡找出紅色亮片貼上，有模有樣的當起「觀世音菩薩」。從此我的氣質大變，開始溫柔善良起來，因為我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降臨人間救苦救難。從此我自覺法力無邊，每天坐在門口喃喃自語，在心中呼風喚雨，叫天上的雲朵變牛變馬。太陽神也被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一下變晴，一下變陰。咦！好像真的都能隨我的心意咒語變幻，爸媽雖然感覺啼笑皆非，但仍然隨我玩。凡我的父母、弟妹、朋友、部下，全都被我普施聖水，遍灑甘霖，祝福長命百歲，心想事成。兒時玩伴如今四散，不知禍福，但唯獨我最親愛的爸爸竟然只活了52歲，唉！不勝唏噓呀！

60年代的颱風必定帶來水災，水淹膝蓋的災情是無可避免的。颱風過後，小孩早就耐不住寂寞，直想外跑，但爸媽不准我們赤足涉水。唉呀！窮則變，變則通，我們小腦袋噹一下，好點子來了，就把洗澡用的大臉盆當船，帶著弟妹隨手拿根粗木棒，划著臉盆小舟出發了，巡視災情，探訪民情。只見漂流的桌椅，鍋碗瓢盆，也見到死貓死狗，死豬等等，其實是滿目瘡痍，但留在我記憶中的卻是那划著船的無限樂趣。

上了小學，當上班長，負責班上秩序風紀，成績一把罩，但「玩樂」這檔大事絕不可輕言放棄。大概是二年級下午不上課的某一天，我和鄰居同學相約在山坡後的竹林裡玩。正當我們爬完樹，開始玩捉迷藏時，我在藏身處踢到一個土堆，薄薄的土堆下隱約可見一個木箱。那時正流行「阿里巴巴」的故事，「寶藏」的念頭正在我們好奇的心中蓬勃發芽，於是吆喝眾家姊妹合力將木箱挖出。可是當謎底揭曉時，並非我們興致勃勃引頸期盼的金銀珠寶，而是一具出生不久的嬰兒屍體，嚇得我們魂飛魄散，立即作鳥獸散，還有人當場嚇哭了。當時台灣習俗規定凡夭折的嬰幼兒都不能躺著埋葬，而是直立埋葬，我不懂為什麼。但這件事立即傳開並鬧得沸沸揚揚，回家後各家父母立即帶我們到龍山寺拜拜收驚，然後立即備齊牲禮供品到竹林祭拜，以免我們被亡魂纏上，招來無妄之災。從此以後我們被嚴重警告並禁足再踏進竹林。我們也因此失去了竹林這一大片江山，童年的樂趣就大大的失色了。

在我清貧的童年裡，最不匱乏的就是童年與同伴與大自然為伍的種種樂趣，紙短情長，只好就此打住了。